從前她克制自己不去知道更多,不僅因為害怕被傷害,更是擔心自己一旦好奇的太多就收不住心,如今,盡管自己依舊需要克制,但此克制并非彼克制……
“那就小心一些,先從那第一美人開始拜會吧!”說着,杜輕舟抑制不住地笑了出聲,越想越覺得會很好玩。不過,想歸想,笑歸笑,她再看看馮南煙,雖然十師兄看上去氣色并不差,但想到甘小詞之前的話,杜輕舟再向他确認了一下,“十師兄,我們先去拜訪那位申文文會不會不妥?你的身體還能吃得消嗎?”
“放心好了,好不容易小師妹醒了,你十師兄我自然也該争氣些,不會給大家拖後腿的!”馮南煙自我調侃道。
唐慎顯也笑道:“是啊,你這十師兄尚未娶妻,怎麽舍得就此隕落在了半路上!”
“是啊,尚未娶妻!”杜輕舟突然靈光一閃,“不知十師兄對正邪間的門戶之見大不大呢?”
馮南煙道:“這個,若是實力到了,其實門戶之見又是何必呢?”若是人家打不過自己,自己完全沒別的意見!
“那我們就去看看,所謂的魔教第一美人是怎麽個厲害法,若是十師兄能把她看入眼就再好不過了!”杜輕舟這下已經開始有亂點鴛鴦譜的想法了。
甘小詞一聽她妄言,趕緊提醒她:“輕舟,那申文文模樣是好,性格卻異常高傲,你可不要亂來啊!”
杜輕舟道:“小詞,你看來是對我有什麽誤會吧,通常情況下,若非人家先對我亂來,我都是對人很客氣的,你說是吧,義兄!”說着,她就笑看了商繁胥一眼。
“這是自然。”商繁胥也随即微笑對她,“若非對方無理在先,輕舟絕不會先行出手,這是衆所周知的事實,我相信無人會對此存疑的。”
“是嗎?”甘小詞與杜輕舟相處至今,只覺她行事乖戾,絕不是個和和氣氣的人!
“拜會申堂主這事不急,我們這一去先碰上的是立恭堂的段堂主,申堂主随後就能遇上了!”唐慎顯摸摸甘小詞的頭,笑着對大家道。
“那好,我們就先去立恭堂吧!”杜輕舟點頭道。
為着讓要開開眼界,作為自己蘇醒過後正式參與的第一次拜會,立恭堂,你可一定要撐住呀!
這段路程其實還挺遠,入夜後才到了立恭堂門口,一下了馬車,面對立恭堂門口的院牆,杜輕舟伫立良久!
誰來告訴她,這段勇斯的家門口,怎麽滿牆都是密密麻麻的暗器啊,還分門別類的各有不同,他這是為了震懾別人還是為了滿足自家的裝飾需要啊!
“他這是炫耀自己會的暗器很多嗎?”這滿牆面深陷其中的格式暗器,杜輕舟感嘆道:“他會的多也不至于全放出來呀,這樣牆多遭罪呀!”
“輕舟,他這不僅代表他會的很多,還代表了曾來向他挑戰的人有很多。”甘小詞對她解釋緣由,“段勇斯對于那些挑戰者,放下的話就是,若對方輸在他手裏了,必須在出門時把所用的暗器留在他門口的牆上。”。
“做得有些招搖呀他!”杜輕舟覺得,這段勇斯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厲害呀,挺狂嘛!
馮南煙道:“小師妹,你誤會他了,段勇斯這人其實挺務實的,一心只專注于練功和處理教務上,本來對于比武争鬥的事并沒太大興趣,奈何雲霄傘的名頭太響亮,傳給段勇斯的那套冰火錐手法太過絢麗,當今天下,無論是正邪哪個門派,但凡是對自己暗器實力有點信心的都想來挑戰試試,起初段勇斯還是一邊勸一邊迎接挑戰的,久了發現這些人根本勸不聽,為了讓那些人知道适可而止,這才想出這個法子!”
“可還是經不住有臉皮厚的一試再試,對吧?”杜輕舟看見了,有同樣的兵器間隔不遠的又紮進牆裏的,可以想象有多少人是樂此不疲的來找段勇斯一試再試。
唐慎顯道:“原本巧妙的周旋也可以把這事度過,可段勇斯對于‘不能輸’是有執念的,因為那是來自于雲霄傘傳來的武功,段勇斯知道自己若是輸了,将來就很難在雲霄宮裏立足了!”明明可以智取的事,有人卻偏偏要力取,對于段勇斯的做法,唐慎顯面帶微笑,并不想否定太多。
“贏得太多久而久之就會被傳為神話,武林中人都知道,一旦神話誕生,若能在自己手裏終結神話,那自己就能成為新的神話,這樣一想,就明白為什麽挑戰的人源源不斷的來了!”商繁胥也想着借此機會,提醒杜輕舟一些事。
杜輕舟道:“神話是吧?一旦步入至高境界就會迎來許多人的挑戰,那些人想把他拉下神壇,就不斷過來找他比試……”
商繁胥見她似乎聽明白了,但只怕自己更深的意思她還沒體會到,便又問:“輕舟,我們來這裏,你看見這滿牆的暗器不是也被觸動了嗎?你也想挑戰這個神話的,是吧?”
“他不是我的對手!”對于杜輕舟而言,這個段勇斯還不值得被稱為神話。
在場除了甘小詞,另外三人都知道她這是何意。但她這樣簡單明了的回答,卻讓商繁胥心中徒然升起了挫敗感,遺憾啊,分明是一個勸服她的好機會,她卻不往自己的道上去!
的确,如今她的喚靈令大成,年輕一代,若是以兵器見長者,單打獨鬥中,幾乎不會有誰是她的對手了。
看着那幾位聽明白自己意思的,杜輕舟又看看滿眼疑惑,甚至還有些恐慌,是生怕她要去挑釁段勇斯的甘小詞,為着安撫甘小詞的情緒,杜輕舟還是低調了一下:“我不會主動與段勇斯為敵的。”
原來如此,原來她是指不去做人家的對手,這樣一個不是對手呀!甘小詞聽了她的話,把她的話如此理解才松了一口氣。
叩門片刻後,立恭堂裏的教衆們紛紛出來迎接,原來在得知他們一行人從樞機庫出來後,段勇斯就懷疑過他們是否會來拜訪,原本,若是僅沖着接待住宿,無疑去旁邊的尋梅堂是更佳選擇,但萬一他們沖着自己這個人過來了,那他們就不僅是要住宿,也是想順道來試試他的冰火錐了吧!
段勇斯雖然有了這樣的意識,但待他們一行人依舊是端正有禮,杜輕舟見他這人長得頗為俊秀,雖帶了些肅殺之氣,但眉目中皆是光明磊落,不像個黑心的人。
但人不可貌相,看看自己身邊長得俊雅秀逸,卻是真的一肚子壞水的商某人就知道了。
“輕舟,你怎麽一進了立恭堂就老是看着我?”發現進門後杜輕舟總是看向自己,商繁胥笑着靠近她耳邊,“放心好了,你義兄我沒那麽不頂用的!”
杜輕舟白他一眼,沒說話,心想,就是覺得你太頂用才要看着你,否則一不小心你做出什麽事來,我還擔心自己不頂用啊!
唐慎顯找話和段勇斯聊天:“段堂主,上次路過這裏看見門口的暗器沒那麽多啊,最近你是挺忙的啊……”
段勇斯不帶絲毫自誇情緒道:“這已經是又新砌的一堵牆了,之前的牆面已經太滿了,擔心牆受不住,我給移到後院了。”
商繁胥聽後好奇道:“那段堂主可否引我們過去開開眼界呀?”
“商掌印到底是想開眼界還是來試試身手?”段勇斯很平靜地問出這句話,不待對方回答,又道:“無論是想要借此揚名,還是抱了什麽別的目的,不如我們先去後院瞧瞧那幾面牆,看過之後若有誰還有什麽要求想提,看在少主的份上,段某人盡量應允便是。”段勇斯說着便将一行人往後院帶了。
看到他後院這九面依次列開的牆時,所有人都覺得有些震撼,這些牆上密布的暗器,無一不昭示着曾經有無數前赴後繼的挑戰者铩羽而歸!
這些牆面正無聲地告誡着所有人:你不會是例外!若是現在收手,一切都還來得及!
可看着這樣的牆面,興許一些人是被吓退步了,但還有一些人,心裏想的卻會是絕不退步……
這些牆面就是見證,若是贏了他段勇斯,那不僅是震懾了雲霄宮,也是在書寫屬于自己的神話!
這樣做了獲利太大,即便做得心驚膽戰,也會讓人覺得那是因為即将挑戰的興奮,即将成為神話的榮耀,是激動快樂而來的戰栗感……一定會有人,有過這樣的錯覺……
“見着這些牆了,還有後悔的機會。”段勇斯如同勸說以往所有人一樣,對商繁胥說出這句話。
“何來後悔一說。”商繁胥輕輕一笑,“商某不才,不過,此番造訪貴處,并不想要作為挑戰者而存在!”
“既然如此,那就動手吧!”段勇斯只當對方太狂妄了,想他商繁胥畢竟端着樞機庫掌印的身份,段勇斯一向知道正道中人的伎倆,是又要當那啥又要立牌坊!
商繁胥聞此笑意更甚:“輕舟,你看,這不是你挑戰他的,是他要來傷害你義兄了。你看,這次是否可以勞煩你,為保護自家義兄與他一戰呢?”
杜輕舟橫了商繁胥一眼,這人,果然就是閑不住!
眼見段勇斯已躍至對面,他從懷裏摸出一把錐形暗器,大概就是他成名的暗器——冰火錐。他左右手各執有數枚,驅動內力,騰地一下,紅光照亮了左手,左手中的暗器如被熊熊烈焰燃燒着,而他的右手藍光凜凜,杜輕舟看見他右手的暗器先是結出了一層冰晶再凝固成了冰棱。
原來是此般的冰火錐啊,錐形暗器匹配能生出冰和火的內力……
看上去很炫目嘛,而且對人的殺傷力還不僅是暗器本身,還有被冰與火內力侵襲後對造成的身體上的灼傷和凍傷,若是這暗器傷至人髒腑,損害就更嚴重了……
這冰火錐果然是件滲人又攝人的暗器了,杜輕舟暗自揣度,若是真的動起手來,自己用喚靈令的勝算是毫無疑問的,若不用喚靈令勝算起碼也是有六成。
但既然人家已經開場了,而且還很賞識她實力的,沒有先用些尋常暗器來試探,而是一上場就放了絕招,如此看得起她,她對人再和善勸解只怕行不通了……
那就也拿出看得起對方的實力來吧!
“滅!”
“破!”
杜輕舟先指了對方帶火的左手,又指了對方帶冰的右手,接着段勇斯兩支手中的暗器果然是一為烈火盡數熄滅,一為寒冰盡數破碎。
“你,這究竟是何種妖術!”段勇斯被她吓得大叫一聲!
果然,他這看似神奇的冰火錐,竟是因為同時施行了地支十二令中的烈火令和嚴冰令。杜輕舟憑借着自己從飛仙之境出來時朝夢溪傳給她的地支十二令的記憶,得出如此結論。
不知是誰教他這般來用這烈火令和嚴冰令的,從他呼吸間,杜輕舟能感受出他根本不懂族人的吐納循環之法,竟如此莽撞的學會了兩種地支令術,憑借意志和天賦以消耗命數的方式來強行使出冰火錐,容她樂觀推測,這段勇斯是絕對活不過三十歲的。
但杜輕舟并沒給段勇斯解釋那麽多,見他似乎被自己驚吓到了,就道:“你看,你的冰火錐對我們如此和氣,我們哪裏有必要來動手。”
至少現在,段勇斯是很驕傲又得意的活着,自己給他說了,接下來幾年他都會活在恐慌中,又是何必,反正已經于事無補了!
若這冰火錐真是雲霄傘顯聖給出的武功,這樣的武功對身體的耗費太大,完全就是不顧練功者的死活,這雲霄傘好像有些靠不住呀!
像這樣讓練功者一時的屹立山巅,還等不到人家将他擊落,他自己就支撐不住倒下了,真是得不償失啊!
不過,這雲霄傘究竟是何來歷?
莫非也是和自己一族人相關?
正當杜輕舟對此疑惑時,段勇斯卻是不依不饒:“你究竟做了什麽!”
“段堂主息怒,原本我們也沒有想要比試之意。”
商繁胥如此的解釋,明顯在火上澆油。
頃刻間毀掉一個人引以為傲的東西,段勇斯不可能不憤怒,這時你還給他說你沒有要比試的意思,言下之意不就是逗着人家玩嗎?
“段堂主,實在抱歉,剛才以為你是要傷害我義兄,我也不知怎地,情急之下就念叨了兩句,哪知道就真的管用了,你可千萬別在意啊……”
杜輕舟說着就歉意滿滿地拱手對段勇斯謝罪,外帶還轉頭對唐慎顯求助道:“唐大哥,你看,小妹這情急之下做錯事了,你可要幫我好好地向段堂主求求情呀!”
唐慎顯知道杜輕舟是有些出人意料的本事的,此役還以為她是故意殺人家威風,怎料她如此主動示弱,一時難懂其用意,但唐慎顯還是幫腔道:“是啊,段堂主,商掌印和他義妹情意深重,這一時情急之下做錯了事,你看我們能不能就此通融一下。”
“是不是情急之下,這誰也不好說,不如我們貨真價實來比試一場,到底是如何情況,手底下見真章!”段勇斯被她突然之舉挑起了戰意,到底是怎麽回事,自己引以為傲的冰火錐,竟在她手裏不堪一擊!
此刻,商繁胥看了看杜輕舟,見她對自己搖頭,她是認為沒有一戰的必要,她可不想就此一戰成名,真的弄得像是自己要來挑戰魔教似的……看着這幾堵牆的暗器,密密麻麻的,萬一今後自己也招來這麽多挑戰者,那還不把自己煩死了!
既然她無心于此,商繁胥便有自己出手的打算,這時,馮南煙一步走上來,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為了不逆了段堂主的好興致,這冰火錐,不如就由在下來試試吧!”
“你是何人?”段勇斯只見來人斯斯文文,是弱不禁風的書生模樣。
“在下,樞機庫馮南煙。”
段勇斯一聽這名字立即吃了一驚,記得三年前對方曾力戰喬善因,二人實力五五分,打得有來有回,自己縱然冰火錐招數神奇,但較之喬善因還是有一些距離。
可眼前這馮南煙,怎生看着如此文弱!
“你真是馮南煙,看上去怎麽有些虛弱啊,是有傷在身嗎?”
“練功的誰沒有個五勞七傷,這點小病小傷不算什麽?”馮南煙笑得落落大方,說罷就向段勇斯走去。
短短幾步距離,段勇斯能察覺出對方身體瞬間調整出了對戰的狀态,氣勢凜然,威而不怒。
眼見馮南煙做出迎戰的起勢,正要拔劍,杜輕舟一個閃身來到他身側,按住他即将出劍的手:“十師兄,怎能勞煩你替我出戰。”
“自家師兄妹,你客氣什麽!”馮南煙對她朗然一笑,轉頭面對段勇斯時,又是氣勢威嚴。
杜輕舟也看了一眼段勇斯,這人,要是他不知分寸,硬是求敗,他輸給馮南煙也是二十招之內的事。
不過,既然打了也是輸,那何必勞煩十師兄帶傷上陣呢!
段勇斯擲出冰火錐的瞬間,自己立馬就要讓他的冰火錐反戈相向!
“算了,你既非暗器高手又是有傷在身,本堂主何必和你們斤斤計較!”
一觸即發之戰最終在段勇斯的這句話中歸于平靜。
唐慎顯也是能看出杜輕舟站到馮南煙身邊時是何用意,好在段勇斯也是夠傲氣的人呀,否則他要是真的和馮南煙交手,還不等馮南煙出招,杜輕舟就會讓他折在自己手裏!
果然,即便曾經沉睡兩年不醒,醒來之後她貌似心智沉穩了許多,做事雖不至于收放自如了,倒也真的內斂了不少,可是她那高高在上的保護者姿态,還是難以改變啊!
盡管為着自己的事她肯退讓幾步了,可一旦牽涉到她看重的人,她依舊是寸步不讓的。
這一試過後,商繁胥、唐慎顯和馮南煙心中瞬間已達成共識,對于今後怎麽調動起她的積極配合,是已有腹案了。
不同于杜輕舟的當局者迷,作為旁觀者的甘小詞是完全給他們動辄就要賭上生死,大戰一場的作風吓得不行:“吓了我一跳!還以為真的要動手了。”
“大家都是鬧着玩罷了,瞧你,膽子又小又愛當真。”唐慎顯笑着哄她聽話。
甘小詞雖然乖巧地點頭,但心裏想的卻是,杜輕舟剛才那眼神,誰都看得該不該當真!
這晚,總算是風平浪靜的暫住在立恭堂。
唐慎顯夫婦攜手月下漫步,商繁胥和馮南煙則是去商量一些接下來要做的事,而杜輕舟,太早就入睡顯然不是她的風格,尤其是最近睡了兩年才醒,她覺得自己還是得多活動活動筋骨……
這下子,剛才的後院已暫時無人守着,面對着九堵牆上收繳的暗器,杜輕舟試着對最靠近自己的一堵牆伸手一探再一引……心中喚靈令出,頃刻間那面牆上的暗器迫不及待地跳竄而出!
杜輕舟并沒有伸手去控制它們悉數來到自己手中,這麽多的數量自己反正也拿不住,她催動掌力,一揮再一壓引導着它們自由彌漫在了半空中……如此烏泱泱的一大片,就像是蝗蟲一樣遮雲避月……
這下再看那一堵牆,盡是深淺不一的窟窿眼兒,顯得好不蒼涼……
忽覺有人靠近,杜輕舟一擡手,又命那些暗器各自回歸原位,卻不想暗器交錯間發出争鳴,動靜一下鬧得挺大。
“你在做什麽?”
在那牆面回到原樣的瞬間,杜輕舟身後響起了一名女子嬌滴滴的聲音。
杜輕舟不确定對方到底看到了多少,她這麽快就到了,完全有些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