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
燕辭單看完這些信，把它們一張一張折好，放進了口袋裏。
“走吧，喬臻秦已經先回去了。”燕辭單從姐姐手裏拿過行李，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的，以後都會好的。”
燕辭雙也已經累極了，從中國飛機過來十幾個小時，一直忙到現在都沒有休息下來。
“我去叫車子，你們在這裏等我一下。”燕辭單想想還是不要開車比較安全，因為三個人都已經精神透支了。
房間裏只剩下燕辭雙和洪程兩個人。
“你去沙發上坐會吧。”洪程扶着燕辭雙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勸說。
燕辭雙沒有拒絕他的肢體接觸，只是聽話的配合他的話在沙發上坐着。不一會，她就靠在洪程肩頭睡着了。
久違感受到肩頭重量的洪程，強忍着眼淚和腫痛的喉嚨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等到燕辭單上來，他從玻璃窗口看到了這一幕。
洪程也注意到了他，兩人沒說話，眼神裏都含着心酸和理解。
但是還是要打破這一難得的美好，洪程輕輕叫醒了熟睡的燕辭雙：“辭雙，醒醒，回家再睡好不好？”這樣的話，他太久沒說，出口的時候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燕辭雙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只是抱了抱洪程的脖子，頭蹭蹭他的頸肩，小聲：“我不想動。”
見到這一幕，燕辭單發現原來自己姐姐還有這樣柔軟的一面，便先拿着東西下去了。
洪程抱着燕辭雙從醫院門口出來，懷裏的人睡得很安穩。
“她好久都沒休息好了。”洪程攬着燕辭雙，眼裏溫柔的能出水，“她每天都加班到很晚，眼下的烏青就沒淡去過。但這都是我們離婚之後才發生的事，我真的對不起你姐姐。”
“這不能全怪你。”燕辭單說，但是也沒再多說下去。
周珉打車到她和吳森嶼經常去的酒吧，隔着玻璃窗就看到趴在吧臺的背影。
“醒醒，回去了。”周珉替吳森嶼把酒錢結算了，用力搖了搖吳森嶼。
被晃醒的人，意識還沒醒過來：“你來了。”
周珉把他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說：“我數三二一，你站起來。”
“好。”吳森嶼喝醉了後一直都很安靜，沒怎麽耍過酒瘋。這一點，周珉還是比較省心的。
但是周珉還是在心裏記了一筆，打算周末給父母視頻通話的時候告上吳森嶼一狀。
以前她就和吳森嶼約定好，兩個人在國外生活要相互幫助，哪怕再難說出口，都不要一個人撐着。而且，資金上的幫助，之前也有過，怎麽這次就藏着掖着了。
還是得等吳森嶼醒了之後，再問問他。
“喂，你還能說話嗎？”周珉好不容易把吳森嶼弄上車，拍拍他的臉試圖喊醒他，但只得到一個鼻音，表示否定。
算了，還是先回工作室裏再說吧，周珉把包給吳森嶼靠着，以免撞到頭。
不知不覺，忙到現在，太陽已經快落山了。
望着窗外藏在建築物裏的夕陽，還有濃重的晚霞，周珉心裏又在想燕辭單。她難免有點擔心他，但是想到現在他身邊有這麽多人陪着，應該沒什麽大事。
她試圖去感受燕辭單現在的心情，但是卻做不到。因為她難以想象，當一個全心全意支持自己去闖蕩的長輩離世時，自己會是什麽心情。
想到這些，她的心情更加低落了。眼前的晚霞，也不像以往那樣賞心悅目，反而有些告別今天的傷感了。
周珉又想起今天和喬臻秦說的話。
當換一種心情去看同一種事物的時候，感受是完全不同的。沒想到，自己确切地體會到了，這是什麽滋味。
還好，吳森嶼沒一會自己醒了，但是還是不太清醒。
“你什麽時候來的？”吳森嶼揉揉眼睛，喉嚨很幹啞，胃裏也燒得難受。
周珉遞了瓶水給吳森嶼，語氣裏故意帶了點情緒：“你都喝暈了，怎麽知道我費多大勁把你扛上車的？”
聽到這話，吳森嶼立馬雙手合十，暈暈乎乎地朝周珉那個方向彎了下腰：“真是麻煩你了，周大小姐。我下次絕對不會這樣了，我保證。”
周珉也沒真的怪他，只是問：“你怎麽不和我說啊？開新工作室遇到困難的事。”
兩人之間的氣氛安靜了會，吳森嶼酒勁還沒過，所以老老實實回答：“我怕你擔心嘛，其實也沒多大事。最近你又是比賽的，又是要談戀愛的樣子，就沒想那這件事來麻煩你。我自己可以解決的，真的。”
周珉很快打斷了他：“那為什麽林賢來了？”
林賢在國內的工作室和畫廊開得很好，周珉一直都有關注。最近還有一場活動要在他們畫廊舉辦，怎麽負責人就這樣丢下事務，遠隔着11622公裏也要飛過來。
這件事吳森嶼肯定還有話沒和自己坦白。
但是既然他不願意說，周珉也沒想逼他說。
“她前兩天給我打視頻電話，說自己那邊要舉辦活動，也問問我近況如何。我那天剛好，租工作室合同的老板跑路了…”
“跑了？”周珉一個坐直，降低分貝，狠狠掐了一把吳森嶼，“你真是瘋了才不和我說，這麽大的事，你居然還瞞着我。我看你是闖了禍不敢告訴我，怕我和你爸媽告狀吧。”
吳森嶼捂着臉：“是啊，我就是害怕。不過他沒等我把錢全交了再跑，我只是交了一個定金。也就，反正沒被騙多少錢。”
周珉扶着額頭連連嘆氣：“我真是想揍你一頓，才能降火。”
“你就饒了我吧，千萬別損壞了你高冷的女神形象。”吳森嶼不知道哪來的膽子，多嘴道，“要是給燕先生看到了多不好。”
下一秒，吳森嶼頭上就劈下一個手掌，周珉冷言冷語道：“再多嘴就把你從車上扔下去。”
吳森嶼很快就閉嘴了，靜靜地靠在窗子上看外面的風景。
“所以林賢聽了你被騙錢的事，就直接訂機票飛來了？”周珉又問。
“嗯。”吳森嶼點點頭，“我讓她忙她的，別來這裏。可是她不肯，說是要來幫我。”
周珉其實知道林賢對吳森嶼有些不一般的感情，從他們高中的時候開始，她就能感受的到。但是吳森嶼這塊木頭感受不到，只是傻呵呵的把人家當好妹妹。
這次人家為了你，國內的事業都可以放一邊，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開竅一點。
車子到太陽徹底消失不見了之後才到工作室。
“我還是扶你吧，你看你還是走不穩，別摔了。”周珉操心極了，怕這邊又出個事。
“沒事，你不用扶我。”吳森嶼擺擺手，“我能走直線。你看……”正說着，腳下就沒了力，眼看着就要摔下去了。
周珉連忙抓住他的胳膊，可惜腳下穿得高跟鞋，自己也沒站穩，一起摔下去了。
“痛，你快點起來！”吳森嶼半壓在周珉身上，周珉用力推起吳森嶼的肩膀。
“知道，你等下，我頭暈，讓我緩沖一下。”吳森嶼被這麽一摔，感覺整個人眼前就是馬賽克畫質。
“我真是昏了頭才會相信你的鬼話。”周珉無語，她的餘光瞥到不遠處站了一個人影，在他們工作室門口。
是林賢，她怎麽已經到了？
于是她一個激靈，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扯起吳森嶼，咬着牙，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林賢來了，在看我們。”
吳森嶼聽了回過頭，和傻子似的朝林賢揮手：“你來啦，林賢。”
看來，他心裏的鐵樹還是沒開花，周珉這樣想。
但是她能明顯看到林賢臉上的表情比較僵硬，多半是因為剛才奇怪的姿勢。周珉也很想解釋，但是怎麽解釋，事實就是他喝醉了然後摔了，自己沒拉住，接過兩人一起摔了。
“這個人喝醉了，你扶他一下，我來開門。”周珉趕緊把身邊這個醉鬼塞給林賢，好讓自己脫身。
林賢伸手接過吳森嶼，說：“好。”
進了工作室，周珉指了指沙發：“你就把他放那吧，我去開空調。你等很久了嗎，我給你泡杯喝的吧。”
“好，謝謝了。”林賢把吳森嶼輕輕放在沙發上。
吳森嶼摸着腦袋，頭暈眼花現在才好轉些：“不好意思啊，我喝多了。”
“沒關系。”林賢的話很少，只是眼睛一直看着吳森嶼，神情滿是擔憂。
周珉在水吧裏偷偷觀察沙發上的兩人，心裏暗自埋冤吳森嶼這個木頭。什麽時候喝醉不好，偏偏要等到喜歡他的人千裏迢迢來看他的時候喝成這樣，真是蠢死了。
也多虧了人家林賢不嫌棄你，還願意心疼你。
晚點還是得多敲打敲打吳森嶼才行，周珉默默決定。
口袋裏電話響起，是燕辭單。
“喂？”周珉接起來。
“是不是打擾你休息了？我給你發了短信，但是你沒回複。我擔心你，所以還是想打個電話确定你是不是到家了。”燕辭單一下子說了很多，周珉能感受到他的不安感。
周珉連忙安慰道：“我沒事，剛剛到工作室了。我朋友也來了，多個人也好照顧吳森嶼，我等會就去休息，你別擔心。”
“好。你好好休息，我就先不打擾你了。”燕辭單的聲音聽起來很空蕩。
“你還好吧。”周珉抓住他語調的尾巴追問道，“我也很擔心你，燕辭單。”
“我沒事。”燕辭單回答，又繼續補充，“這些天我要忙着處理大伯的事情，你好好照顧自己。”
“好。”周珉答應道。
林賢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水吧，周珉端着茶杯轉身的時候吓了一跳。
“你什麽時候來的，吓我。”周珉握緊了杯子，沒讓它摔個粉碎。
林賢也伸手幫忙拖住杯子，不太好意思地說：“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看你好久沒出來，看看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沒事，我接了個電話。”周珉把杯子遞給林賢，“你一路過來也辛苦了，酒店什麽的都訂好了嗎？”
“嗯，等會我就回去了。我就是先來看看。”林賢聲音越說越小，好像是想起剛剛看到的畫面了。
周珉連忙制止她的想象：“你別多想啊，那個人喝醉了非要走直線給我看，結果摔了。我真是倒黴，才會去拉他。”
被周珉這話一逗，林賢臉上的表情輕松了不少，笑道：“他總是這樣冒失。”
“是啊，等會就放他在這睡吧。我們先走。”周珉贊同道。
“放他一個人沒事嗎？”林賢問，“要不要弄個醒酒湯什麽的。”
周珉心想不能放過這個讓林賢好好表現的機會，點頭說：“我沒煮過，你會嗎？”
“會。”林賢四處看看，像是在找材料。
周珉拉開櫃子：“我不知道有沒有材料，不過都在這裏了，你看看行不行。”
林賢笑起來讓人感覺很舒服，溫溫柔柔的：“可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