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柳兆衡出手,宣明只覺在場所遇的一切更是有趣,看着關虔和商濟分別擒住人往商繁胥那邊靠攏,宣明也指揮手下人不要阻攔他們。
很快,蔣芝素和靈蘭都被捆住,商繁胥守着她們,關虔和商濟做好了和眼前一夥人大打出手的準備。柳兆衡站在商繁胥身前,雖然看似沒讓她正面應敵,但從為首那人目光中她能感覺出,一旦動手,這二十人中,武功最強那個,必定沖着她來。
商繁胥也有此認識,不住提醒她:“一切小心啊!”
“我自己知道。”
嘴角一撇,柳兆衡看向藥王莊這一幹人等,對付這幫子人,尚不至于讓她體力不支。
關虔在回頭和商繁胥交換了一下眼神後,率先出手,目标直指宣明。宣明的目标卻不在他身上,看他舉劍來襲,騰挪翻身間射出一枚柳葉镖,關虔立即回身避開,等旋身回來想要再向對方攻去,已然被十來名高手圍困。
這廂商濟身邊也是人影重重,鬥得分身乏術。宣明看他二人被暫時困住,也不急着調集人手去把蔣芝素和靈蘭救下,反而是很悠哉和柳兆衡進行着對視。
這人的眼神看上去并沒惡意,只是,誰說滿懷惡意才能害人性命?以藥王莊這少莊主的秉性,她手底下的人,心思究竟如何,該是人鬼莫測……
很快,她就看見宣明從腰間摸出一枚柳葉镖把玩,不等對方出手,她立即拿起一根筷子射了過去,宣明并沒有躲避,他到底何意?
轉眼,随着那筷子擊落宣明右手的柳葉镖,宣明的左手飛快向柳兆衡擲出柳葉镖三枚,看來,他的靜坐不動,是為換得她片刻的麻痹大意!
他豈知,眼前的柳兆衡也并非草率輕敵之人,看着三镖射來,柳兆衡早有打算,直接一掌拍在桌上,頃刻間,桌上的餐盤、飯碗紛紛飛到空中,三枚柳葉镖擊在這些盤和碗上,接着和盤、碗一起啪啪落地,沒傷到柳兆衡分毫。
不等對方再有動作,柳兆衡便在想,若是還不做點什麽,如此你扔柳葉镖,我扔筷子的,不知還要磨蹭到幾時才能結束這場混戰?當即,柳兆衡起身相迎,商繁胥本想拉住她讓她不要這麽急躁,然而她身形飛快,一個撫地游走,已經閃到了宣明面前。
宣明是盼着能和她交手的,但看她身形如此迅猛,也是一驚,立即一記柳葉镖向她飛去,卻被她側身一腳給踢開。宣明正預發出下一記柳葉镖,但見她出手極快,已一招就向自己咽喉襲來,他想一掌逼開她,卻見她以一掌與自己相迎,當場震得自己連退三步。
他身形還未站穩,就被她淩空翻越跳至身後,他匆忙轉身,卻被她直接一腳踢在背心,當場就是口吐鮮血!
柳兆衡的決定,是六招之內将他拿下,如此已過三招,雖見他吐血,但他還站立不倒,沒達成她的目的。在他轉身過來,柳兆衡縱身再一腳踢在他的胸膛,他立即吐血更多。柳兆衡避開他飛濺的血污,只見他踉跄後退了好幾步,還沒站穩之際,已摸出五枚柳葉镖向柳兆衡飛射,他這一下是使出了全力,以至于柳葉镖飛出之時,他力竭坐地。
柳兆衡并沒有飛身躲開,而是直接來了個淩空旋轉,左右手各去接住了兩枚柳葉镖,而最具致命威脅那枚,被她一腳踢回到了宣明要害處,把人家吓得心跳慢了半拍!
就在柳兆衡落地站好,突然察覺身後身後又趕來一人,這人內勁還算渾厚,功力在宣明之上,是藥王莊又來了一個幫手?
正當柳兆衡做好了應敵準備,轉身過來就要把左右手中那各有的兩枚柳葉镖向來人射去時,聽得來人大喊一聲:“都住手!”
本來還在打鬥中的藥王莊人應聲都放下刀劍,關虔和商濟也随之停手。
商繁胥看向來人,款款起身相迎,并拱手行禮:“玉機兄來得正是時候!”
那被喚作玉機的人,正是藥王莊四大總管的其中之一,似乎和商繁胥是較為熟悉。玉機拱手向商繁胥回禮,然後走向宣明,把對方扶起:“你還好吧?”
宣明強撐起笑臉,一開口就伴随着吐血:“我有什麽不好的,不過是看她一介女流,舍不得下狠手……”
玉機看他這苦相,也沒有過多數落,只是道:“還能逞強,那就是沒事。”
玉機把他扶起到商繁胥那側座位上,關虔和商濟防着他會對商繁胥不利,也趕緊湊過來擋在商繁胥面前。玉機隔着這二人對商繁胥道:“事情鬧到此刻,商公子受驚了。”
商繁胥在關虔肩上一拍,關虔不解回頭,他對關虔點頭一笑,意思是無妨了。關虔随即和商濟各自讓了一步,放他和玉機能面對面交談,他道:“我并無大礙,只是我的義妹兆衡,才是受連累了。”
玉機聞言,回頭對柳兆衡拱手一拜:“兆衡姑娘有禮。”
柳兆衡擺手,剛才她出手沒個輕重,把宣明打得吐血了,也不知來人是否會找自己算賬,所以,盡管關虔和商濟都圍上去了,她還是站得遠遠的。在場藥王莊人都把她圍着,一副想對她以牙還牙的架勢,和這幹人等動手,她是無所謂了:“哎,別來這些虛的,你是不服氣要找我算賬呢?還是真的不打算動手了,只想把這幫人帶走呢?”
玉機直言:“如若我真想動手,何須與姑娘聊這麽久。”
真要是動手,柳兆衡判斷此人會和自己鬥到十招以上,比較費神,不動手也好。
身旁的人退開後,她收手,把四枚柳葉镖放在腰間,并沒要歸還人家的意思,宣明看她這一系列動作,對着玉機不滿地嘟囔:“她這是什麽意思,我的柳葉镖,她這麽收起來,是不還給我了嗎?”
玉機看他說話間又是咳血,皺眉道:“你有本事了自己向人家讨要,現在沒這個本事,不如安靜一些為好。”
宣明不依,恨恨地瞪着柳兆衡:“那是我的柳葉镖,你拿來又有何用?還不趕快還過來。”
他這樣的瞪視在柳兆衡看來,是除了哀怨沒有絲毫威懾力:“不要,你自己扔給我的,我拿到了就當你送給我了,哪裏還有還給你的道理。”
說着,她信步走回商繁胥身側,宣明看商繁胥是一臉只要她高興就好,半點幫他說話的意思都沒有,心中一怨,又往自己腰間去摸,柳兆衡看出他是又想出手,拍手笑道:“正好,我覺得四枚柳葉镖不夠我玩的,你打算再送我幾枚也挺好,你送多少我都敢收,就看你敢不敢送了!”
“你!”正當宣明已然将一枚柳葉镖握在手裏,卻被玉機将他的手臂按住:“做什麽,還覺得自己鬧的笑話不夠,還要鬧?”
宣明盯着柳兆衡,狠狠地哼了好幾聲,終歸還是把柳葉镖收了起來。
這時,被衆人冷落多時的蔣芝素和靈蘭才被玉機給扶了起來,很快給她二人松了綁,蔣芝素看向玉機,冷言冷語:“幾年不見,你總算來找我了!”
這種語氣,怎麽聽起來不只是訓斥,更像是埋怨!
柳兆衡立即感覺這二人有點故事,下意識把目光移到商繁胥處探問,商繁胥知她何意,直接就點了點頭。
玉機對蔣芝素态度恭敬,不同于之前與宣明的溫和笑語,此刻面對蔣芝素,柳兆衡感覺他就是一個嚴陣以待的家奴。
自從蔣芝素和他目光對上後,就沒再挪開目光去看任何人,玉機低頭不與她對視,她卻是死纏住他不肯放下:“你倒是說話啊,你什麽意思,我從藥王莊出來這麽久,你就從來沒想過找我嗎?這麽幾年你見不着我,你就……”
越說蔣芝素越是難受,不管在場人多,她說着又是垂淚不止:“難道都是我的錯嗎?你就這麽不想見我?”
這蔣芝素說哭就能哭,說笑就會笑,這般耿直性情,柳兆衡還是欣賞的,只是她這眼淚,在愛憐她的人面前自然是無往不利,在漠視她的人面前,卻是真的毫無用處。
柳兆衡看到玉機對她的眼淚毫無動容,那張冷臉端得無比正直:“少莊主,屬下今日前來,就是奉莊主之命接您回藥王莊的。”
蔣芝素聞言更加哭得梨花帶雨,玉機對此,偏偏是來了個跪地請罪:“屬下接駕來遲,望少莊主恕罪!”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可堪如此了!
這二人究竟因果如何,柳兆衡一時也不得去向商繁胥問,只覺這美到如此地步的蔣大小姐怎麽就如此所遇非人,一個商繁胥,一個玉機,是一個兩個都不把她當仙女去供啊……
當然,在場還有那盡忠職守,只顧守着商繁胥不想管其他的商濟;一臉嫌棄,覺得人家哭相難看,是在丢人現眼的關虔;和一開口就吐血,還惦記着要和柳兆衡罵幾句的宣明……這三位仁兄,也是對蔣芝素沒人絲毫憐香惜玉的自覺……
其餘的藥王莊若幹人,還有不住地給蔣芝素搽拭眼淚的靈蘭,他們是為蔣芝素哭得心疼啊,可蔣芝素只眼巴巴地望着玉機,哭了好久才停歇。
看她不哭了,宣明大概是想活躍一下氣氛,自顧自開口:“今天這事,也說不清誰對誰錯,玉機你也別跪着了,你看我這情況,也不方便騰出手來扶你,你自己起來就是了。”
玉機擡頭看了蔣芝素一眼,蔣芝素沒說話,商繁胥便伸手扶玉機起身:“玉機兄今天來得甚是及時,何必還要如此請罪。”
宣明也道:“是啊,甚是及時,我這才知道,原來群賢譜的排名不過如此,排第一的這位居然需要一個小丫頭出手相救……”
一想到自己在群賢譜上的排名,關虔哪容得他對商繁胥有所诋毀:“你胡說八道些什麽,是被教訓得還不夠嗎?”
“教訓?”宣明哼了哼,嘲笑道:“就算我受傷了稱得上是被教訓,也不是你出手來教訓的,你們群賢譜上排第一位的都是個坐享其成的,你這個排後面的,更有什麽臉來罵我?”
關虔也回他一笑,伸手就要去拎他起來真刀真槍的過過招,但他才做出伸手的動作,就給商繁胥給攔住了。商繁胥道:“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再傷和氣。”
關虔只當是給商繁胥的面子,把手放了回去:“你當人家是朋友,人家怎麽想的誰知道?你可別忘了,你的寶貝義妹給人連着下毒了兩次,雖然她自己說自己是百毒不侵,但藥王莊的本事天下皆知,蔣芝素又是這麽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你義妹的命還要不要了,你自己看着辦!”
聽他這一言,自然所有目光又轉到了柳兆衡身上,柳兆衡才覺得自己超然世外好清閑,這麽快又得說句話表個态了:“你們別緊張,我是真的沒事。”
或許是覺得她回答得過于輕快,太顯草率,商繁胥轉身,很是鄭重地對她道:“我知道兆衡怕我為難,可兆衡也要知道,你我二人如今是魂魄相連,你若是有個好歹,我便再也活不成了,你有任何事都不要瞞我呀。”
柳兆衡被他說的話酸得全身一哆嗦,商繁胥看她這一哆嗦,當下露出緊張神色:“你是有哪裏不舒服了嗎?這麽快藥效就發作了嗎?”
看他伸手過來抱自己,柳兆衡趕緊搖手後退:“我還好,我還好,你只要少說兩句,我覺得自己都還沒事。”
商繁胥卻不肯放過她,一味跟上去,關切不已道:“兆衡啊,我知道你是為我考慮,可你為我考慮了,就不要死撐……”
哎,她都已經忍住不對他動手了,他怎麽就是冥頑不靈,眼見他越靠越近,柳兆衡只好先伸手去捏住他的手腕,然後使力一推,在他身後把他雙手都擒住。
她用讓他足夠痛的方式,讓他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好。
知她用意,哪怕是如此蠻橫,商繁胥笑了起來:“兆衡沒事,我就放心了。”
他們如此交流方式,在旁人看來是大惑不解,關虔本來是看不得商繁胥受人委屈的,卻見商繁胥本人是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只得搖頭:“你們兩個,要打情罵俏的也別掐現在這個點,我們還有別的事要解決,能不能稍微收斂點。”
商繁胥笑道:“關兄教訓的是,兆衡,你愛怎麽樣對我,我都樂意奉陪,只是現在……”
生怕他又說出酸人的話,柳兆衡趕快對他松手:“哎,別別別,我這就放開你!”
因為玉機的突然出現,他們和藥王莊這一場架是打不下去了,玉機說明來意是接蔣芝素回藥王莊的,盡管蔣芝素心中別扭,但看到他特意來朱衣鎮接自己,還是答應和他回去。
但接下來兩件事,是不得不提上臺面來解決的:
其一,柳兆衡被堂堂藥王莊的少莊主下毒兩次,到底事後會不會毒發,這真的沒人敢打包票,雖然柳兆衡自信滿滿說自己沒事,但商繁胥和關虔都不敢如她一般盲目樂觀,于是,由玉機做保,送上藥王莊秘制保命丹藥一瓶,內有丹藥十二粒,玉機稱,只要服下一粒便可續命三日,若柳兆衡他日真的毒發,有這瓶丹藥在,就能保住她氣息尚存趕往藥王莊續命。
其二,被蔣芝素以毒物強行牧養的朱衣鎮百姓該怎麽辦,蔣芝素一走,這些人得不到她的藥物喂養,是不是就等着毒發身亡了?
一說到這點,加上柳兆衡被蔣芝素下毒兩次的事,關虔就特別怒火滔天:“你這個毒婦!”
本來幾個人擠在四方桌上坐着已經談得一團和氣了,突然被他這一罵,蔣芝素拍案而起:“我這麽辛辛苦苦替他人着想,你居然叫我毒婦!”
關虔也是起身,比她吼得更大聲:“你這女人,如此惡毒,如此蠻橫,就算你長得不錯又如何,難怪當年繁胥急于将你從商府趕走,讓你久居下去,商府上下不是都得被你給毒害了!”
“你竟然如此說我!”蔣芝素好似被人誤解,分明覺得自己是做了好事。
事已至此,蔣芝素是絲毫不覺得自己做錯事了,身為受害人之一的柳兆衡不禁笑道:“蔣小姐,我知你藥王莊裏的人,都是濟世為民,造福一方,但今日見你如此行為,實在為你們所造福的一方百姓感到擔心。”
蔣芝素本來就不待見她,聽她這話,覺她是和關虔合起夥欺負自己:“你有什麽可擔心的?”
柳兆衡道:“為上者自以為是,肆意妄為,為下者無力反抗,聽之任之,這樣的人世,還真的是能讓人安居樂業的太平天下!”
所以,如果樂觀開朗的去想,百年前的那場劫難,他們全族人退居世外不和五國人民再鬥智鬥勇下去,如此得享一方安樂,卻也不錯了!
在場人等,聽她這過分的感慨,都是雲裏霧裏,只有商繁胥,既知她何來,也解她何慮,只是,尚不能慰她心憂……
蔣芝素只當聽她一通胡言亂語,心中氣不打一處來:“胡說八道,你懂什麽?朱衣鎮上的百姓只是世代居住此地,對外面的世界什麽都不知道,他們以為自己這麽漫無目的過一生就算完事了,他們拒絕的是他們根本不知道的東西,如果他們知道,他們不會認為我對他們不好……”
柳兆衡伸出手來動了兩下,示意她稍安勿躁:“和蔣小姐見面這麽久,相處也有半天了,蔣小姐是如何一位性情中人,我自然有所感悟,也深覺蔣小姐仁義,沒在我們一進這樓裏就對我們撒下毒粉毒蟲什麽的。”
蔣芝素高傲地冷哼:“算你識相。”
“可我因為不被傷害而心懷感激,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呀!”柳兆衡笑着,轉頭問向商繁胥:“存活于世,安居樂業不被傷害,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