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月亮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祁千瑤站在衣櫃前,将裏頭的衣服翻看了一遍又一遍,卻始終下不了決心。

她回想起上次和冉家的聚餐,似乎并沒有表現得太好。

加上冉宵聞的不告而別,整場聚會中彌漫着一股詭異的氣氛。

讓人坐立難安。

所以無論如何,這次她都想給冉老爺留下一個深刻的好印象。

于是她再一次,将衣櫃裏的衣服從左到右、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遍。

冉宵聞就這樣靠在門旁,耐心地看着她挑選着衣服,終于忍不住低頭笑出了聲。

祁千瑤這才發現冉宵聞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門口,拿着連衣裙的手微微一怔,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你什麽時候站在那裏的?”她的語氣有些心虛。

該不會她拎着兩條裙子轉圈圈的時候他也在吧……

該不會把T恤頂在頭上的時候也在吧……

祁千瑤扭過頭,将頭埋進衣櫃中,假裝正在努力地挑選衣服,卻偷偷地用餘光觀察着冉宵聞。

冉宵聞漫不經心地說:“沒站多久。”

說罷,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提醒道:“二十分鐘之後出發。”

他剛想離開,卻被祁千瑤叫住了:“你覺得我穿哪件衣服好?”

不知是随口一問還是真心地需要建議,冉宵聞回過頭,上下打量着祁千瑤。

她的身材很纖細,雖然現在身着一套寬松的睡衣,但還是能看到行動間曼妙的身體曲線。

柔順的發絲和小巧的鼻尖,以及不經意流轉到自己這邊的,如水般的目光……

冉宵聞伸手摸了摸鼻子,說:“你手上這件就不錯。”

雖然聽起來很像是敷衍,但他卻是真的覺得,她不管穿什麽都很好看。

祁千瑤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上拿着的這件白色連衣裙,努了努嘴。

想當年,這件衣服是為了研究生面試而準備的,如今看來,實在是學術氣息過于濃厚了。

就連蓋過膝蓋的長度,都顯得整個人過于呆板無趣。

但或許在這種場合,就是需要這樣嚴肅的衣服呢?

她聽從了冉宵聞的建議,乖乖地換上衣服後,站在落地鏡前反複欣賞起來。

雖然非常合身,也将她的氣質襯得更加溫柔乖巧了幾分,但是不管怎麽看,都覺得略顯無聊。

好像,還少了點什麽。

非常标準的A字連衣裙,整條裙子上幾乎沒有多餘的花紋,純淨地如同剛剛洗完的床單。

“對了。”祁千瑤似乎想到了什麽,飛奔着往客廳跑去。

她跑到冉宵聞面前站定,雙手攤開向他展示着自己身上的這條裙子。

冉宵聞只看了一眼,便說:“蠻合适的。”

祁千瑤仍然保持着剛才的姿勢,問:“你不覺得少了點什麽嗎?”

冉宵聞對服飾搭配沒有多少研究,所以實在無法給予太多建議。

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只能得出一個結論——祁千瑤真的很适合白色。

祁千瑤看着冉宵聞一頭霧水的模樣,便提醒道:“是不是有根腰帶會更好呢?”

冉宵聞恍然大悟道:“好像是的。”

祁千瑤撲閃着眼睛,直直地盯着冉宵聞。

她雖然有許多腰帶,但那些與其稱之為腰帶,倒不如稱作腰部裝飾品,并不能起到修飾腰型的作用。

但A字裙要的就是腰細裙擺大的反差感。

于是她向冉宵聞提出了一個請求:“能不能借我一條你的領帶?”

冉宵聞放下手中的杯子,往自己的衣帽間走去。

祁千瑤經常在電視劇裏看到那種金碧輝煌,放着各種名表和奢侈品的衣帽間,但親眼所見的時候,還是覺得超出想象般的震撼。

她看着整整兩排擺放整齊的領帶,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或許是為了幫祁千瑤分擔煩惱,又或許是因為時間已經所剩無幾,冉宵聞毫不猶豫地拿下一條紅藍相間的領帶,遞給了祁千瑤。

祁千瑤放在腰間比劃了一下,确實非常合适。

不僅合适,比起方才索然無味的白色,又多了一副複古的味道。

她動作娴熟地在背後打了一個蝴蝶結,然後擡起頭問冉宵聞:“好看嗎?”

冉宵聞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甚至忘記了要回答她的提問。

她整理蝴蝶結時下垂的睫毛,扭動肩膀時顯得更加明顯的鎖骨,因為滿意而閃閃發亮的眼神……

不知過了多久,冉宵聞才輕咳一聲,說:“快走吧,要遲到了。”

*

等走進包廂時,冉宵聞才發現,除了自己家那兩位和祁家的成員,桌上還多了一個人。

冉玲,冉老爺最小的妹妹。

冉玲從小就沒了父母,長兄如父,冉老爺把她拉扯到大,一直對她關愛有加,也就導致了她什麽事都要插一腳的“壞毛病”。

她如今雖然已經五十歲了,但脊背聽得筆直,眼角沒有一絲皺紋,完全看不出衰老的痕跡。

冉宵聞拉起祁千瑤的手,并肩走到了座位上。

祁千瑤知道他是為了在外人面前做做樣子,但從掌心傳來的溫熱還是使她覺得口幹舌燥起來。

她想,她現在的臉一定很紅。

好在現在是夏季,可以把自己的緊張通通怪罪于過于炎熱的天氣。

等到終于坐下,她才拿過桌上的冰水猛地灌了一大口。

冰冷的觸感滑過喉嚨,祁千瑤終于冷靜了下來。

她擡起頭,掃視着桌上的成員。

除了冉老爺和冉卓昊外,自己的對面還坐着一位不曾見過的女性。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冉宵聞湊到她耳邊輕聲介紹道:“這是我小姑冉玲。”

祁千瑤點了點頭,卻發現祁家的人都遲到了。

像是能聽到她的心聲一般,冉玲開口說道:“祁家的人也太沒有時間觀念了,怎麽讓我們這麽多人等他們?”

冉卓昊回應道:“祁家是怎麽樣的人,姑姑不是最清楚嗎?”

“你!”冉玲瞬間被嗆了回去,只好對一旁的冉老爺說:“卓昊這脾氣,還是一如既往地不給人面子。”

冉老爺只是笑笑,說:“沒關系,正好我們一家人還能敘敘舊。”

還沒等他敘舊,包廂的門便從外頭被打開了。

祁國強一邊笑着一邊走了進來:“不好意思啊,遲到了!”

他走在前頭,後面還跟着祁夫人和一位祁千瑤從未見過的明豔少女。

與自己的裝扮不同,她穿着一件粉色的抹胸,下面一條低腰牛仔褲,大膽又吸睛。

光是用猜的,她也知道這位便是祁家那位被視作掌上明珠的女兒祁書函。

也是祁國強拼了命,甚至不惜去孤兒院打聽祁千瑤的下落也要保護的小女兒。

想到這裏,她低下頭了頭,呆呆地望着杯子裏平靜的水。

祁國強走到自己的位子前,拿起桌上的紅酒便倒滿了杯子。

他高舉酒杯,聲音嘹亮地說:“我自罰一杯!”

一杯紅酒下肚,冉老爺笑了起來,他看了一眼祁書函,說:“書函回來了?怎麽樣,是不是要去父親的公司上班了?”

聽起來,他和祁書函可以算得上是熟悉。

祁書函站了起來,舉起自己盛放着果汁的杯子,對着冉老爺說:“冉爺爺,我先敬你一杯。”

冉老爺也舉起自己的杯子,臉上的表情顯得非常舒展,“書函還是一如既往地活潑。”

敬過冉老爺後,接下來是冉玲。

只見她蹦跳着走到冉玲身邊,挽過她的胳膊,撒着嬌說:“玲阿姨,我回國了你都不來聯系我。”

冉玲拍了拍她的手,假裝責怪地說道:“你這丫頭,還要我這個長輩來聯系你?”

她笑嘻嘻地喝下果汁,說:“過幾天我們去逛街吧。”

冉玲的語氣十分寵溺,看向祁書函的眼神如同在看自家女兒:“行,行。”

接下來,祁書函繞到冉卓昊身邊,朝他舉起酒杯:“卓昊哥,好久不見。”

冉卓昊依然維持着那副不茍言笑的表情,回應道:“好久不見。”

祁書函向來跟冉卓昊不對付,便匆匆走過,停留在冉宵聞的跟前。

雖然祁書函和冉家算得上是熟悉,但之前從未在聚餐時見過冉宵聞。

對于這個人,從來都是只聽其名未見其人。

所以這一次,是他們第二次見面。

而她卻一副對冉宵聞已經非常熟悉的模樣,伸出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祁書函把臉湊到冉宵聞眼前,輕聲細語地說:“宵聞,又見面了。”

祁千瑤剛想伸手去拿杯子的手僵在半空,轉過頭去看冉宵聞。

他們,什麽時候見過?

是之前家庭聚餐的時候嗎?

冉宵聞拿起杯子輕輕碰了碰祁書函的,冷淡地說道:“恭喜你學成回國。”

但祁書函并沒有離開的打算,她俯下身,在冉宵聞耳邊說:“我聽說西京美術館最近有個原石展,要不要去看?”

她還補充了句:“就我倆。”

她的衣服原本領子就低,如今更是一覽無餘。

只要冉宵聞此時低下頭,就能将她的春光看得一幹二淨。

但他撇過了頭,說:“我沒興趣。”

冉卓昊看了一眼身邊顯得有些局促不安的祁千瑤,開口說道:“你們兩個在說什麽悄悄話呢?”

這句話,與其說是他自己想問,到不如說是替祁千瑤問的。

祁書函也不藏着掖着,大方地回答:“我在約宵聞哥哥一起去看展呢!”

冉玲聽到這裏,便搭腔道:“看展好啊,宵聞,書函剛回國,你就陪她逛逛呗。”

冉老爺也說道:“是啊,年輕人之間要多走動。”

但冉宵聞既沒有看冉玲,也無暇顧及冉老爺說了什麽,他只是轉過頭,問祁千瑤:“你想去嗎?”

祁千瑤擡起頭,正好迎上冉宵聞堅定的目光。

在往後看,是祁書函不經意間翻過的白眼。

看起來,這位祁書函并不是很歡迎自己。

她剛想拒絕,冉宵聞的手便覆了上來,他握住她的手,朝着她點了點頭。

像是被賦予了極大的勇氣一般,祁千瑤回答道:“好啊,那一起去吧。”